蓝星,蓝星
开张
兰州城这年夏天出奇的热,空气里流淌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躁动和热烈;第23届奥运会余温尚在,人们的精神世界鼓噪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如同刚刚摆脱了沉闷已久的高压迎来了一场透雨;黄河日复一日地流淌,城市的空气里飘荡着深浅不一的刺鼻的气味。
没有仪式、没有庆典,8月底的一天,任建新召集所有人在防空洞里开了个会,9月1日一大早,清洗公司的牌子挂了出去,就这样宣布了一家名为“蓝星”的公司的成立。不知不觉中,黄河岸边的这个小院子开启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化,这变化只有在若干年后才能为人们所关注;而此刻那些带头搅动一潭死水的人正迎着挑剔的目光,脸上被贴着“异类”、“出风头”的标签。
“几十年都是帆布工作服,怎么换成这种了?”
“瞧一个个捯饬的,有个干活的样儿吗?”
“那个‘兰5’能整出个啥名堂来?”
“该有的都有了,怎么还不去揽活儿啊?
“是啊,啥时候出去挣钱啊?”
即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些从天而降的炙热的目光,仿佛他们是一缸鱼,任人观赏、评说。年轻的蓝星人何尝不想赶紧“下海”,做一个“弄潮儿”?但此时此刻,他们只是一支刚刚站在起跑线上的队伍,既不知道起跑姿势,也不知道如何做准备活动,更不知道往哪里跑、前方将要遭遇什么,心里空虚得很。时间一天天过去,楼上抛下来的射线让年轻人觉得自己快要被烤成标本了,每每从院子里经过任建新都能感觉到聚焦在自己后背上那些灼烧的目光。从小就是孩子头儿,长大了又是青年带头人,他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但真正让他心焦的还不是这些,眼下真正当紧的是捉襟见肘的家底儿,从他决定去创业的这一刻开始,他就必须要承担起一个目标远大的男人所要担负的责任。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趁着下班后无人注意的档口,蓝星终于把队伍拉了出去。130轻卡一路朝西宁方向驶去,躺、坐在清洗槽子里的年轻人心里有着些许悲壮。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宁,但目标却有些茫然,选择西宁仅仅出于万一砸锅、不要砸在家门口的考虑。
看大家情绪低落,任建新努力活跃着气氛。他不擅长表演,唱歌也走调,但却是一个天生的组织者和演说者。他用俏皮的话语和睿智的幽默逗乐大家,用美好的愿景和蓝图鼓舞年轻人——事实很快将证明,他不仅有能力描述未来、更有能力抵达未来;虽然眼下对于这即将迈出去的第一步,他的内心也不是十分笃定。黄河一路流淌,在兰州城不断后退的黑暗里,响起了年轻人的鼾声。忧虑浮出水面,心事重重的任建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在闪烁的火光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意识到眼下蓝星首先要解决的是生存的难题。